2020年12月29日 星期二

十年天地兩茫茫:重看《天與地》

煲劇後順度拿Paul Wong Collection CD聽聽,其中<逃>近日頗有感受。


早兩個禮拜因朋友要攞樽,連帶只同佢食過一餐晏仔,也要自我區隔,除了在家網課煮吃洗,聽歌揭頁捽手機,重看了十年前的劇集《天與地》。恩怨情仇橋段,時政影射或許過氣,但對人情關係、善惡本性掙扎的刻劃,就不受時空所限,令人一再反思。

當年坊間劇評不少,甚至一集集咁寫,或從配樂選曲評論,近日看到以下兩篇:

網誌「詩憶曼遊」:〈天與地〉,2019年5月13日

http://charmainedrama.blogspot.com/2019/05/blog-post.html?m=1

這位佘詩曼fan說《天》是她顛峰之作,屬個人意見,多少反映其對佘往內地發展的惡感,更甚於她後期在TVB的作品。

金句連連反而是其次,說該劇如文學經典隨年齡經歷增長,重看而感受不同,亦似乎過譽,但所說人到中年後的各種問題與危機,確帶出共鳴。諸如「不安穩的工作、營役討生活的現實、發現夢想不過是夢,再沒有年少時不顧一切追夢的浪漫;努力工作提早退休、較多家庭生活的兩難與衝突;最愛是誰?背叛或寛恕?什麼才是感情婚姻的出口」等。於我而言,還有因價值信念不同而漸行漸遠,友誼失落的慨嘆。

小點:〈天與地:女性情感失落的哀歌〉,2011年12月23日

https://www.inmediahk.net/%E5%A4%A9%E8%88%87%E5%9C%B0-%EF%BC%8D-%E5%A5%B3%E6%80%A7%E6%83%85%E6%84%9F%E5%A4%B1%E8%90%BD%E7%9A%84%E5%93%80%E6%AD%8C

治療師DOT說「人容易混淆愛(love)與愛的沉溺(love addiction)。成熟的愛包括彼此愛護、尊重、珍惜、信任、接納和分享悲喜等;而愛的沉溺卻彷似失去選擇的權利,一心只想擁有,或是病態地依附著對方(pathological attachment)。當我們說愛,是彼此相愛?是堅守的苦等?還是不自覺地沉溺?

DOT喜歡劇集初期描寫Gina與鼓佬淡然卻很真實的婚姻關係,卻對她及各人某種不現實的愛的沉溺感到無奈。說教容易踐行難,戲外世界無時無刻在上映相近情節,宿命真的難懂難違。

2020年12月24日 星期四

一夜胡說

 

一餐已13件難以消化的膠物,還未計膠袋、竹筷及其包裝、一式3張單據,罪過。

葵涌

晚八時,食環外判清洗太平地,夾在黃金冰室與國寶之家的石蔭路第二休憩花園,只幾張長凳,卻坐滿食客,有的只能坐上石壆。在曾爆發疫病的院舍門前趕忙地吃,是沒有選擇中的選擇。


荃灣

巴士站旁的大河道第一休憩處,食客佔去六張長凳之四,除了孤獨的美食家們,也見三兩青年在節日慶祝前分吃日式食物。原來還有手拿外賣的佇立著,流露了對其他除罩吃喝者顧慮的眼神。終於等到有隔開的位了。


卓明

望著這個露天雅座,記起廿二年前這一個夜,購衣後獨自走上當時仍與幼稚園共用的教會,報佳音活動早已完結,傳道人仍在和青年們彈著結他哼著歌吹著水,那時他送予我的結他,早已不知方向。


只聞其聲

今夜在小巴上隱約聽見歡愉的歌聲,也見過一對站在街上派發物事,現在只能化整為零,似從前的警察二人一小隊行beat去報佳音吧。


務虛造假

將近一年前的冬雨之夜,我在內地某個城鎮,某通宵經營的炸雞店喫茶看書,鄰座一位長者和衣憩睡,共享暖氣。這位「肯」難民,讓我明白到貧窮無處不在,管它是否貧困縣還是已脫貧摘帽。並且在那時,誰又料到,收收埋埋,蓄意隱瞞病毒的毗鄰省巿,造成蔓延全球的共業,禍延至今。

24/12/2020

2020年7月31日 星期五

在国安法之下言說歷史

坐困愁城,無法一如既往四處遊歷放空,有時會想,天大地大古往今來,會有一些事一些人,能讓鬱積的心稍為舒坦。但韓麗珠說:「歷史不會完全翻版重現,它讓人明白的,應該是以前車為鑑加以創造,而不是被經驗所局限」。現在的我似乎什麼也做不到,就在國家安全委員會成立之際,來言說一段歷史吧(希望不會太沉悶及沉重)。

國家安全委員會(KGB),1954-1991年間,為共產政權蘇聯的情報機構。此一秘密組織,估計有9萬名員工,如連同部隊警衛等,便多達40萬。(古今中外的國安人員編制是否都不受法律規定限制?)

冷戰時期,KGB職能極大,甚至凌駕於黨、政府和法律(憲法基本法?)之上,涉及國內所有領域,也同時負責監管國家意識形態安全,剷除國內反對者及持不同政見者,在國際上是紅色恐怖的代名詞。
不同時代的監控配備不同,但目的一樣
自由vs回歸
在2018年,曾在波羅的海三國之一立陶宛,駐足前KGB分部,其時改建的博物館「大屠殺受害者」剛易名「佔領與自由之戰」,這大樓位於立國首都維爾紐斯舊城區不遠處。我在這個用作審問及監禁「犯人」的地方,匆匆走了一圈,稍稍認識這個曾經自由自主的地方,人民如何被共產政權蹂躪迫害的歲月。

自1940年起重新被蘇聯佔領後(回歸蘇維埃人民共和國)。佔領者以立陶宛違反互助條約為由,但凡顯示不忠誠的--被捕、殺害或驅逐出境,流放至西伯利亞(新彊?)。為了更好地管理(迫害)人民,擴大整個監獄和拘留中心的體系,於是建立專門機構,NKVD便是國家安全委員會的前身了。由NKVD過渡至KGB其實已削減7萬多名人員,可見這個包辦監控及懲處組織的龐大。
沒有制服的秘密警察,更讓人活於恐懼

位處地窖的牢房環境惡劣,據曾被囚禁者的回憶,為懲戒犯小過者,只給予少量麵包食水、限制睡眠、脫盡囚徒內衣褲,長困一室而不得放風,讓你在飢寒交迫中崩潰就犯為止。更甚者被囚禁在隔離室,要你站立在冰水上(或已結冰,寒冷程度可想而知),稍失平衡便會掉入水中。(當然這種刑罰已比那個令人窒息的水刑為好)
佔領與自由之戰博物館不遠處的紀念石
佔領與自由之戰博物館旁紀念石上的十字架
石下刻上受害者的名字及生卒年份,巿內一些建築物的基石都相同做法,警示後人不忘過去。。
石下刻上受害者名字生卒年份,與巿內一些建築物的基石做法相同,警示後人不忘過去。

流亡地下教會
及至上世紀60至80年代,當地武裝反抗已被瓦解,KGB監獄內囚禁的正是異見者或爭取人權的義士。在「共和國」佔領期間,有大約兩成的神職人員被逮捕、驅逐出境或被殺,他們有些被指控參與反抗鬥爭或支持抗爭者,為他們提供「宗教服務」,但大多數是被指控進行「反共」宣傳,餘下約三成沒有被人身迫害的牧者就被長期監視,行動受到限制。

即使如此,不少神父並沒有畏縮放棄,他們離開立陶宛,遠赴西伯利亞及中亞等地,繼續投身捍衞教會及信眾的權利,服事被放逐的立陶宛人,出版分發地下刊物,暗地承傳福音。(估計在這種惡劣環境下必有為數不少的宗教從業員選擇噤聲,無奈向現政權靠攏求存吧。放諸今天,連最龐大的宗教組織以至主權國家亦因著種種私欲考量,而有著相同的抉擇,不免唏噓。)

以上並非精密歷史考究,只是翻看遊歷後保留的leaflet, 略查及粗譯博物館網頁的資料,輔以自身殘存的記憶隨想。雖云史料必經篩選有欠全面,這些館子大抵都尊重真相,俾能驚惕我們不好重蹈人類的殘酷與錯誤。去年嘗參觀寧波天一藏書閣,後來友人告之新中国擅長對破壞文化的掩飾歪曲,莫要太天真!大概內地官辦紀念館只供參考,不能盡信(此句現在應可援引適用於兩制名存實亡下的香港,我們都親身見證監警會協助政權虛構721事件真相的「補完計劃」,看來載入史冊亦不遠矣)。

2020年4月24日 星期五

認定不再遇上

十二月重讀《挪威的森林》,或許譯者不同,年月亦堆積多了一點經歷,感受自會添上幾分。直子和玲子在療養院幹活,下意識假借了荔枝角醫院為原型。據說村上春樹以京都城北近郊的殘疾院舍為藍本,近月看過那齣改篇電影,便知長居彈丸城巿的我,想像力是如何稀缺。大概某次在已由精神病院闢作名為「翠雅山房」的旅館,駐足欣賞三數文青彈唱的畫面,幻化成玲子為渡邊撥著和弦演繹The Beatles, Bob Dylan等人作品的鏡像。自從蝴蝶山腳架設了往返營舍的升降機,以迎接傷健共融的時勢,上世紀六十年代虛想的靜好便破滅了。
我城土地問題,
精神療養院只有「息」而無「作」
聽說東京的神保町與四谷駅之間足有兩小時腳程,走在那誰的背影迤邐而行,是作家自身的獨有回憶,無法共享。讀者如特意重蹈這一段路,妄圖摻入也無法體味吧。偏自己也曾做著相同的糗事:四年前曾在小樽巿《情書》拍攝的幾個景點,駐足想像,只落得幾句矯情的文案,貽笑大方。
旭川見本林,雪季白日枝葉疏落,
無法勾起三浦綾子《冰點》裡的陰森。
大概旅程最引人入勝之處,還是不期而遇的種種。那趟重遊北海道,除了航機上速讀那本岩井俊二的電影改篇小書,亦在宿泊處看罷北國取景的《非誠勿擾》。在份屬場景的斜里教堂、手宮公園陸上競技場,先後邂逅一位教會執事嬤嬤、一位田徑指導兼英語老師。時間短促語言阻滯似乎關係不大,陌路人就是認定不會再遇上,造就了不用過慮及計算的坦誠交流,這些對話的純粹在日常工作生活往往是難以實現。
手宮公園田徑場上
讓我想到熱血球員背後的淺倉南及大頭妹
斜里教堂裡沒有懺悔者,卻遇上溫婉的尋道人。
走過作家編劇筆下的路,得著是外添的。觀者們曾在文本影像中尋得共鳴,是一種緣分,若再執意妄求,徒添蛇足。人大抵是反求諸內,才會照見自己心中留戀的美好:一條舊街、一間老舖、或一所你肆業後就不曾回去的母校。踏足了,讓人勾起;不踏足,仍會沉澱深處,直至某天浮面,假如有的話。

此際平板電腦正循環播放Gabriella Quevedo彈奏的Here Comes the Sun。年輕多愁的徹,嘆喟歌者作者,總有將閱歷中的憂傷,轉化為撫慰心靈的才華,陪伴著聽者、後繼者、讀者延緩地走下去。

2020年3月21日 星期六

悼君比(馮忻忻老師):生活與創作的動力原是愛

那夜看到君比過身的消息,就在疫情方興正艾,人心惶惑的日子倏忽掠過,像輕於絲線著地之感,泛起無聲潤物的纖意。

從事推動閱讀的生涯當中,曾與她有過數面之緣,僅此已矣,沒有更深的交流請益。最後一次邀請她出席創作分享會,她說對我的印象還停留在舊校的時光:那次是個圍圈的讀者茶聚(感覺較適合溫文的她),散席後伴她穿過邨落至返回巿區的巴士亭,她說起膾灸少年的《叛逆歲月》會在第十五集擱筆(最後延至廿五集告終,與很想《武道狂之詩》盡快斷尾的喬靖夫一樣,人在我城寫作江河往往身不由己)。她大概就是有種觀人入微的用心,透過不斷接觸成長中的孩子,轉化為創作,成了陪伴少年心中的有愛樹洞。

又有次許是雨傘運動開始後不久,她曾問及師生罷課的情況,並坦言總想每件事都用個人角度去看去寫。當時她給我的感覺是,為何在大事大非之前,仍只關心創作。今天的時代為我們各人烙下創傷,敘事的安撫與治療何其重要,我才恍然明白到,原來一直錯過了君比的專注背後,是緊張學生,及同情受影響的弱勢社群和普羅大眾--一種憫人的應世襟懷。

大約兩年前她告訴讀者患病了,我在想學生讀者會寫信慰問麼?慚愧的我只看過她兩三本,如早期的《惶惑》:開始以韓國女孩角色(Quenby)為筆名的短篇集。家人曾說《當Miss愛上阿sir》書名唐突,她大概就是位不純以虛偽正面的包裝,跨越校園迂腐禁忌的筆耕者,有點像小思行文處世的作風。

十年前看過她那本自述《青春的足印》,這幾句是她步步走來的註腳:「人生中,沒有甚麼事情是白費的。每個生命中的過客,都有其出現的目的。少了一個,都不會成就今天的你。因此,真要好好珍惜身邊人,善待每個你遇上的人。」君比的故事,踏上高中的同學多不再看,曾收過畢業生捐出所有她的小說。我相信,君比進入青少年心坎譜寫的故事,其實早已悄然根植,成就了我們現在與未來的一代。

入夜的家門前,葵樹正沙沙作響,微風不覺寒涼,聲音遠去後,不著痕跡,然而她確曾留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