隨興西貢走走,下行至大網仔一隅泥灘,找個少直照的石地倚欄而坐,遙望山水,或仰首晴空,稍事憩睡。一男子遙坐不遠處的廢棄碼頭,拴上單車,撥弄手機,這僻靜處該不會出現「精靈」吧。惱人的總是科技器材:便利留倩景卻又傳來擾人清靜的短訊,偏又憑著它尋得這片刻樂土的定位,既愛且恨。原來這裡是黃麖地,此種本土動物昔日的聚腳處,附近只餘下黃牛群,偶爾一家老少在車道上緩緩「散策」。
某移居海外的專欄作家,原來曾在此處寄住片時,他憶述當年「在伸展入海的小棧橋上看日出日落,細數漁舟帆影、天風海濤,而今棧橋依舊,卻被歲月侵蝕得斑駁嶙峋,卵石暴突」。前人的足跡,未必和我們直接有關,只是往往他們走過的步道,恰可讓我們借鑑。有時候,類似的事情會重覆發生。這次碰巧踏足的棧橋,是昔年這位在黃雀行動被營救的潛藏之地,無奈今時「脫北」的書店東主林榮基仍舊要四出隱匿。
六四未必如作家孔捷生所言,成為每人尤其年青一輩的夢魘,但內地及我城權貴與財閥的苟合,對我們日常生活、人生價值的影響,則幾無可倖免,難道我們只能任蒼苔風雨浪濤,侵蝕這孤絕的棧橋?探頭張看,橋下大群龍蝨及螃蟹鮮活跳躍,雖然微小,生命力卻異常頑強。
27/7/2016
孔捷生:重訪西貢黃麖地(蘋果日報20/8/2009)